第161章 政府、企业与工人

在华盛顿特区市中心的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馆中，一名律师模样的男子正在饮用着手上的热咖啡，桌面上的报纸头条便是昨天发生在马里兰州的爆炸事件。德特里克堡被摧毁的那一瞬间，围绕在禁区周围的民众都清楚地看到了冲天的火光，他们紧接着便四散奔逃，生怕从被摧毁的生化武器研究中心中跑出什么东西来。

国民警卫队在爆炸发生后的第一时间来到这处军事禁区，并陪同已经在现场的美国陆军部队将附近都封锁起来，并调集防化部队检查废墟。所幸在防化部队的调查结果中，没有任何可怕的病菌或是毒气发生泄漏，它们和研发这些东西的研究人员都被数千度的烈火烧成灰烬了。不过民众并不是很相信政府的调查报告，他们对美国政府的信任已经因为政府隐瞒人体试验的事情大受打击，居住在禁区附近的人纷纷搬走。

尽管在现场目睹爆炸的民众大多声称他们看到火球之前有发现什么东西从天而降，但是美国政府坚称这是一次运输过程中的严重事故，并不是民间传闻的中国人的空袭。

没过多久之后，另一名身穿工整西装，头戴礼帽的年轻男子也走进了这架咖啡馆，在看到这名律师模样的人之后便走了过来，坐到他的对面。

“请给我来一杯和这位先生一样的热咖啡。”刚刚走进门的男子对着服务员说道，随后又看向正在阅读报纸的那个人，“怎么是你过来了，难道白宫里没有其他人？”

“乔治，你还是那一副臭毛病，真不知道洛克菲勒先生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律师模样的男子针锋相对地说道。

“总统先生的眼力也未见得有多高，不然的话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名为乔治的男子语带讥讽，很明显他对于美利坚合众国总统并无太多尊敬可言。

此刻相向而坐的二人分别是名为洛奇的杜鲁门最信任的私人秘书之一，以及洛克菲勒家族现任掌门人的代表。在发生了最近的诸多事情之后，杜鲁门不得不和他并不喜欢的这些大人物们多多联络了。由于白宫内部情报网络的存在，这些大人物们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得知总统和远在地球另一边的中国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尚未公布的秘密备忘录自然也在其中。

作为美国的石油行业统治者，洛克菲勒家族对杜鲁门和中国在东南亚问题上达成的协议感到极度不满，他们将不得不主动放弃在南洋群岛的所有石油钻井，并且不会得到任何赔偿。而在另一方面，美国本土的股市也由于接连发生的灾难遭到重创，反应不及时的各大财团均有亏损。因此，损失惨重的石油大王利用手中控制的国会议员不断和杜鲁门作对，虽然洛克菲勒集团并不能完全左右国会，但是给破鼓万人捶的杜鲁门上点眼药是肯定做得到的。

“好吧，尊敬的洛克菲勒先生最近又有什么事情？”洛奇将手中的报纸放到一边，今天的这次会面是对方要求的，总统特地指派他来应付。

“马里兰州的那件事，我们知道那是总统先生的东方朋友所为。”乔治用一种无比自信的语气说道，仿佛他本人对白宫内部了如指掌一样，“你们竟然连美国本土都无法保护，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哦，洛克菲勒先生害怕了吗？”洛奇微笑着说道，“这也难怪，我觉得中国人对他们一家子估计没什么好感。”

事实上，出身比较平凡的私人秘书洛奇对洛克菲勒家族也没有任何好感，他同样不喜欢面前的这个私人代表，这家伙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老纽约正星条旗的地道资本家味儿，尽管他只是财阀门下的一个走狗。

美国政府早已通过现场的勘察发现这次爆炸明显是一场空袭导致的，而且对手使用了从未见过的高温燃烧弹，将包括钢铁在内的一切建筑物都夷为平地。这次空袭毫无疑问是中国人所为，他们用某种方法把这些常规武器送到了美国本土，距离华盛顿特区非常近的地方。

虽然对此时早有预料，但是杜鲁门依旧震惊于他们的攻击手段，这次袭击应该不是通过洲际导弹这种用一发少一发的武器进行的，事实上也不是如此。中国人展示了他们用常规武器在成本相对较低的情况下攻击美国本土的能力，进一步展现了他们强大的军事威胁。

“这点小事情对我的老板而言无足挂齿，总统先生的地堡也未必是全美国最安全的地方。”乔治简单地回应了对方的问题，然而洛奇非常清楚，这明显是那些怕死的大人物在嘴硬而已，中国人有的是办法找到并解决他们。

“那么，究竟有什么话是需要我向总统先生代为转达的？”洛奇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又喝了一口。

“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只是，我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这一点我想总统先生也是明白的。”

洛奇暗暗翻了个白眼，之前在政府为了美国的未来奋力抵抗的时候，就是他面前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在国内大发战争财，并在政府陷入困境的时候因为一己私利破坏大局。现在中国人把死亡威胁扣到他们的头上，这群人又转而支持政府，打算统一战线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洛克菲勒家族愿意停止在国会上针对政府总不算是坏事。但洛奇也知道，对方肯定还要有什么其他要求，东南亚和股市的损失他们势必要从其他地方赚回来。

“总统先生自然会对这件事感到很高兴，如果你们能让你们在国会里养的恶犬停止狂吠的话，这对政府无疑有很大的帮助。”洛奇摆出一副愉悦又诚恳的样子说道。

“我们总是追求双赢，但你们和中国人签订的那些秘密备忘录还是有很大的破坏力。”乔治说着发现，服务员正端着盘子向他们走过来，于是便停止开口，等到服务员将那杯热咖啡也送到他的面前。

服务员离开后，洛奇回答道：“我们希望洛克菲勒先生能够理解现在国家面临的困境，敌人的强大超乎想象，我们很难在那么遥远的地方保护美国的法律。”

为了避免对方狮子大开口，洛奇必须先向他们表示政府的无奈，以免这些大人物误判了国际形势。要让这群脑子里只有钱的家伙理解政府的外交政策简直是天方夜谭，他们满心以为美国政府对中国的退让是一种软弱，政府并没有尽全力保护企业的合法利益。

“这种事情自然可以理解，但是我们认为，政府最起码应该拿出一点诚意。”乔治同样拿起刚刚被摆到面前的咖啡杯，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不然的话，我们没有信心维持本土油价的稳定，现在我们的油井产出已经受到了冲击。”

对方的这些话明显是回应政府对自己的辩护，洛克菲勒集团完全有能力让美国本土的油价随董事会的心情变动。而目前美国本土的各家工厂已经因为战争威胁而大量减产，如果能源供应再出问题的话，他们要面临的可能就不只是举着标语游行的民众了。

这种威胁对美国政府而言自然十分有效，毕竟石油是国家的经济命脉，政府没有能力和掌握了美国90%以上石油市场的洛克菲勒集团较劲。

“洛克菲勒先生想要什么样的诚意？”洛奇暗自咬牙，但还是摆出一副笑脸和对方说话。

“很简单，我们只需要在两位罗斯福总统的法案上面做一点点改进，您也知道，那些法案对企业的健康发展不太有利。”乔治图穷匕见，说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这对你们而言有什么区别吗？”洛奇不解地问道，虽然老罗斯福总统的反垄断政策让已经过世的初代洛克菲勒掌门人非常不满，但是他们的家族其实并未因此失去对美国石油市场的垄断能力。

“总是有些不一样的，在这种危机重重的情况下，我们的企业需要更多的发展空间。”乔治微笑着说道，“另外，我的老板也对政府正在进行的计算机和网络的相关研究很感兴趣，毕竟这事关未来。”

洛奇惊讶于对方的要求之多，且不说他们想要突破罗斯福制定的反垄断法案，就连现在还处于理论阶段的计算机和网络产业他们也想要染指。虽然洛克菲勒家族现在已经是全美国数一数二的超级财阀，但是他们的欲望之庞大还是让人感到惊讶。

在另一方面，洛奇也不得不感叹他们的目光之短浅，这种时候还想着怎么在国内捞更多的钱。要是中国人有朝一日踏上美国本土，恐怕他们都得被送上绞刑架。

“我会把洛克菲勒先生的愿望如实告诉杜鲁门总统的。”洛奇将杯中剩下的咖啡喝完，今天这场谈话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剩下的事情不是他本人可以管的。

“我相信总统先生可以做出正确的决定，洛克菲勒先生非常愿意为他的退休生活提供支持，我们也在集团内为您准备了一些薄礼。”乔治继续着他的微的笑。

事实上，洛克菲勒的算盘可不仅仅是今天这一点点浅薄的利益交换，修改反垄断法案只是看在杜鲁门即将下台的举手之劳而已，他们一点也不打算把赌注都押在美国身上。美国时至今日还是一个能为他们提供最大利润的栖身之所，但是其前景已经因为共产主义阵营的实力大涨变得有些不明朗了，洛克菲勒家族需要给自己留点后路。

在总统的私人秘书离开咖啡馆之后，乔治坐上自己的专车，前往另一处比较边缘的街区。在这条主要居住着蓝领工人的街区里，有一处常常挤满人的小酒馆。乔治在汽车的后座上换下了自己身上的高级定制西装，并套上一件普通的衬衫，脚下也换了一双旧靴子。

在烟雾缭绕的小酒馆里，乔治找到了那个坐在一张固定的小桌子旁边的中年工人。这名穿着工装服，脸上涂满黑色油灰的男人和白白净净的乔治看起来完全不是一样的人，尽管乔治尽量打扮得像一个普通工人。

“你本来没必要这么打扮，你从那辆别克轿车上下来，一点也不像我们的人。”坐在小桌子旁边的中年男子用粗犷低沉的声音说道。

“这不是什么问题，我在这里也不算太引人注目。”乔治有些不满地说道，自己已经屈尊降贵来这种地方了，对方竟然还敢提意见，实在是不知好歹。

“好吧，尊敬的绅士，请问我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吗？”中年男子语带讥讽地说道，这让乔治更加懊恼了，但是他保持着自己的职业素养，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我们知道，你们和东边的一些朋友有联络，我们并不想与你们为敌。”乔治诚恳地说道。

“我看是不想和随时会落到头上的炸弹为敌。”中年男子继续讥讽。

“你怎么说都可以，我只是转达一下我的老板们的意思。他们愿意为你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是我们希望你们的行为可以点到为止，让大家都好过一点。”

“我们都想过得好一点，但这不是我们这些卑贱如蝼蚁的人能够决定的，不是吗？你和那些大人物，现在才知道要找后路？”中年男子有些气愤，在他看来，这群本就控制着政府打压他们的家伙现在才想着回心转意，实在有些不要脸。

“我只是转达一下我的老板们的意思，如果您拒绝这个提议，我会当今天的见面没有发生过。”

中年男子看了看周围正在痛饮啤酒，大声欢笑的其他工人，又看了看面前这个一脸诚恳微笑的“绅士”，愉快地开口说道：“我认为，你们最好还是先给自己选一根舒服一点的绳子。我们会挣到足够的钱，买下你们的绳子，然后把你们的脖子套进去。”

“我明白了。”乔治冷冷地说道，然后便起身出门。

或许这群人，确实比政府更难对付。